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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斷爪殘鱗1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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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 斷爪殘鱗19

算賬事件之後的幾天, 謝靈均都沒再回來。

族裏的事情不少是一方面,沒錢給薄言訛了是另一方面。

這天早上,院子門推開, 謝靈均的臉探了進來。

院子裏有個人正躺在搖椅上看書,一如往常。

謝靈均咳了一聲,“在呢?”

薄言從書冊上移開視線,只是一瞬,“湊齊了?”

謝靈均:“沒湊齊就不能回了?這可是我的院子。”

薄言:“哦,你不說我還以為是偷家的賊。”

謝靈均頓時挺直了腰桿,“笑話。”

他徑直過來一屁股坐在石桌前,拿起桌上的葫蘆搖了搖,聽見聲響,“這裏頭到底有多大?喝了這麽久還沒喝完。”

薄言翻了一頁,“只剩一點了。”

謝靈均緊張,“什麽?你竟然都喝完了?不行,剩下都是我的……”

唯恐被薄言搶過去,謝靈均當即將葫蘆拴在了腰上。

薄言完全沒有要動的意思。

謝靈均整理好回頭, 擡手在胸前虛虛攥拳,問, “今天不是最後一天嗎?這劍怎麽還沒脫落?”

他說的是之前夕湫誤捅的龍鱗劍。

薄言掃了眼, “過了今晚便可,急什麽?”

謝靈均點點頭。

“這兩天又發生了什麽事?”

“哦, 沒什麽,跑了跑城內各處的產業……”

兩人隨口聊起了天,慣是尋常。

聊了一會兒, 薄言問道:“謝鐘離還未出關?”

謝靈均搖了搖頭, 正要說話, 一只黃色傳音符倏然而至,落在他眼前。

謝靈均收了話擡手捏碎,薄言也看了過來。

聽完後,謝靈均主動道:“出關了,剛出關,聽說我回來,正叫我過去。你可要一起?”

薄言當然答應。

謝靈均此番便是要問清楚當年薄家滅門的真相,薄言自然感興趣,“涉及往事,他不一定配合。”

謝靈均:“我知道,有心理準備。”

薄言回到靈泉,隨著謝靈均一起離開。

禦風行了一段路,最後在青城山腰一處隱在林間的殿前停下。

殿外並無管事,謝鐘離已經在殿內等著了。

“見過大翁主。”進來謝靈均便行禮,問候了謝鐘離的傷勢。

“區區小傷沒事沒事,你快過來,”謝鐘離招了招手,“秘境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?可是遇上了什麽麻煩?崩塌那會兒我就叫人出去找你們,一點線索也沒有。”

謝靈均隱瞞了凡人界的事,將崩塌的理由一筆帶過,最後道:“謝名朝為殺我,假扮十六弟,四弟和十六弟都死於他之手,升龍陣的事也沒有進展,靈均無能,請大翁主責罰。”

謝鐘離咬牙,“怎麽說也是自家子侄,謝名朝簡直愈發喪心病狂,這筆爛賬如今又添了一筆,真是好樣的!”

“至於升龍陣……”謝鐘離猶豫著說,“告訴你也無妨,免得你往後白費功夫,如今這世上再沒有什麽升龍陣,它早就毀了。”

謝靈均有些意外,轉瞬想到什麽,“可是毀於四百年前?”

謝鐘離卻不答,反而問道:“我聽說你帶了個朋友回來,是不是夕湫?”

謝靈均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問,“不是,是另一個朋友,我和夕湫在秘境中分散了,之後出來便再也未曾見過。”

謝鐘離大驚,“什麽?失散了?那怎麽能行?我得去找回來!萬一遇上壞人……”

謝靈均一看他這反應,也不裝了,按著他攔下,“她與簫城主在一塊,不會輕易有危險,你要去我不攔著,但有一事我得先弄明白。”

謝鐘離推他,“哎呀你不懂!”

謝靈均:“我是薄家人,我為何不懂?”

謝鐘離一怔,“你?你怎麽?”

謝靈均:“我怎麽自爆了?別裝了,你早就知道我不是謝靈均。”

謝鐘離聞言沈默著坐了回去,“你怎麽知道的?”

謝靈均:“這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為什麽不揭穿我?你明知道謝靈均因我而死,為何還任由我在謝家作威作福?”

謝鐘離有片刻出神,眨了眨眼道:“告訴你也無妨,我早年與你爹相交,算是朋友,你對我有誤會,我卻不能與你斤斤計較。”

謝靈均狐疑,“為什麽不能是你屠我薄家滿門,最後良心不安,才留下我?”

謝鐘離凝噎,“……若真是如此,再殺你一個有何難?你們……真不是我。”

這話問出來,謝靈均自己也沒有底氣,但還是想親耳聽他否認。

對視良久。

謝靈均:“沒了?”

謝鐘離:“還有什麽?”

謝靈均:“比如我是否還有其他血親存活於世?”

謝鐘離一口否認,“沒有。”

他如此否認薄言的存在,謝靈均又起了幾分懷疑。

“當真?”

“除非還有同你一般逃跑的,這個你應該比我清楚。”

【睜眼說瞎話。】

【這個謝鐘離,不老實啊。】

【遮遮掩掩的,都知道夕湫的身份了,還瞞著不說?】

【這有什麽好隱瞞的?自家手足,說出來多一份助益。】

【主要還是有所忌憚吧?畢竟人妖有別,是手足又如何?還是龍呢,謝鐘離這是怕男主起歹念!】

【搞笑了,再起歹念,能起到自家人頭上?】

【其實謝靈均還挺重感情的,如果他要殺老薄,絕不會是因為他妖龍的身份。】

【嗐,哪有那麽難猜?說不定只是答應了不說出去而已。】

……

謝靈均點了點頭,似乎信了,片刻後卻乍然開口,“你說謊!我分明還有一個阿姊!夕湫,便是我阿姊!”

謝鐘離被打了個措手不及,第一反應是否認,“哪聽來的風言風語……”

謝靈均打斷,“逐浪城那次,你分明為升龍陣而來卻又毫不關心,只問夕湫的事,後來那番莫名其妙的交代更讓我起了懷疑,進入秘境後便找了個機會和她驗過血,你破綻太多了,為什麽要瞞著我?”

謝鐘離摳著眼角,嘶了口氣。

謝靈均直直看著他,好一會兒謝鐘離才轉回來,下定決心似的,“沒錯,這個夕湫確實是你同父異母的阿姊,”

謝靈均蹙眉,“你怎麽知道同父異母?不對,你是怎麽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存在的?準確說,是龍。”

“你竟然連這個也知道?”謝鐘離不可置信。

“我還有更多你覺得我不知道但我確實知道的,”淩厲過後,謝靈均眼神誠懇,“所以謝前輩,你既然說與我父親是至交,總得告訴我這件事的真相?否則我如何相信你?”

桌面的水鐘滴滴答答。

謝鐘離沈思了片刻,終是松口,“夕湫的存在,是她臨終前親口告訴我的。她拜托我,若我有朝一日遇上那孩子,記得照拂一二。這些年我一直假借尋找升龍陣的消息,在找那孩子的下落。”

這個“她”沒有指明,謝靈均一時沒懂。

還是薄言與他傳音提醒,“說的是我母親,他和我母親應當是有舊交,當初在逐浪城,謝名朝也提過一嘴,他,你父親,我母親,當年只怕確實有些交情。你可以確認一下。”

這話提醒了謝靈均,他反應過來,“你和她是什麽關系?這等辛秘竟然也能告訴你?”

謝鐘離盯著縈繞在水鐘小景上的靈霧,眼神飄遠,“當年龍族浩劫,是我和你爹將她救下,她待我自然與旁人不同。”

謝靈均以為至少是長篇累牘的過往,沒想到只有區區一句話。

他直覺沒有這麽簡單,謝鐘離還有所隱瞞,心裏對他的懷疑更甚了一些,面上卻不顯。

謝靈均:“她是怎麽死的?”

謝鐘離:“與你有什麽關系?要問也是夕湫來問我。”

謝靈均嚅唇,沒有勉強,“這麽說,你留下我,真的是為了舊情?”

謝鐘離肯定,“這還用說嗎?我與你爹乃至交好友,收留他個把遺孤有什麽不對?”

謝靈均追問,“那當年的傳言又是怎麽來的?您既然與我父親交好,又怎麽會傳出是你殺了我全族?當日目睹你離開薄家的不在少數……”

謝鐘離面露無奈,“說來說去,你還是不信我。既然如此,你何必浪費口舌,直接來殺我好了!”

他拉下自己的領子,將脖子往前送了送。

謝靈均面色微沈,“我是不信,因為你還有隱瞞。”

牙關輕動,謝靈均一股腦將自己的懷疑吐了出來,“其實當年你根本就不止是和她交好,你是喜歡她!只是她最後選擇了我父親,當時你因為正在閉關沒機會爭取,得知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是六百年之後,你無法接受心愛的女人另嫁旁人,出來之後怒火難當便起了殺心!”

謝鐘離每聽謝靈均說一個字,他的臉便黑一分,聽到最後已然怒火中燒,暴呵道:“荒謬!”

謝靈均毫不退縮,“我說的是荒謬,那你說說看什麽才是事實?你有膽做沒膽承認,就不怕證道時雷劫問心,將你一道劈死在當下嗎?”

謝鐘離眼底微紅,一掌拍在桌面,“你個臭小子你知道些什麽?本來就是我先來的,是薄望山橫刀奪愛!”

“阿漣是我救下來的,卻因為醒來時我正在外頭,這恩情便被薄望山摘去,這事直到他們成親之前我才知曉!彼時他們二人已經珠胎暗結,我還能如何?偏謝名朝那狗東看出我對阿漣有意,借此羞辱我,我與他痛打一架,這才閉關了六百年!”

桌面石臺已現裂痕。

謝鐘離也目眥欲裂,“阿漣養傷的那百年,我不是沒有趁虛而入的機會,可我依舊在等,為什麽?不就是為了等一個名正言順,一個順理成章?可薄望山呢?他是怎麽待她的?他!”

還要往下說,謝鐘離卻似反應過來,狠狠咬了咬牙,收了話頭,“罷了,都是往事,我又與你一個小輩說什麽?”

謝靈均戚戚追問,“然後呢?然後發生了什麽?”

正在靈泉裏的薄言聽見謝鐘離這番話,黑目微睜,從水面探頭。

而後速與謝靈均傳音,“夠了,他既不想說便不要追問了。”

都說到這兒了,謝靈均又怎麽會答應?

“我非要知曉!”

“此事容後再議。”

“機會難得,你就是殺了我我今天也一定要問到底!”

謝靈均說罷便繼續與謝鐘離糾纏,一副刨根問底的樣子。

薄言原本想要現身,事到如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。

但一聽謝靈均這話便知道攔不住,幾番思慮,眉間的愁緒退散,摘了謝靈均一只飛鴻,送了出去。

【阿漣是誰?】

【除了老薄的媽還能是誰?】

【老薄阻攔做什麽?】

【可能涉及到母親,覺得告訴謝靈均不合適?】

【不不不,我覺得沒有這麽簡單。】

【謝鐘離剛剛說什麽?薄望山是怎麽對阿漣的?】

【嘖,又一個負心漢的故事,我還真是不意外啊。】

【陰差陽錯的父母愛情,還能更狗血點嗎?小學生都不看了。】

【重點不是負心薄幸,是之後的結果!】

【諸君……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……】

謝靈均纏著謝鐘離不放:

“謝前輩,既然我父親與我阿兄的母親成親在先,為何後來又有了我?”

“謝前輩,既然他們成親的時候已經懷了我阿兄,為何最後會回到海裏?”

“謝前輩,是不是你插足?他們因此產生誤會才一拍兩散?你剛剛要說的究竟是什麽?我父親到底如何待她了?”

謝鐘離:“還要我說幾遍我在閉關閉關!不是我!”

謝靈均:“不是你還能是誰?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?”

謝鐘離被他吵得頭痛,終於一把推開,不耐道:“煩死了!還不是怪你爹那個狗東西!臨產期還出什麽門?害得阿漣難產的時候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!最終現了原形,被你們薄家老老小小看了個實在。”

“暴露不可怕,可怕的是你們族裏那幾個貪心不足的狗東西!利益當前良心底線全都不要了!竟然當場要將阿漣生吞活剝!氣死我了!每每想到此處,我都恨不得把那些人救回來再一口一口吃肉喝血!可恨我不在當場!簡直畜生不如!”

這個答案顯然不在謝靈均意料之中。

他楞了半晌才找回聲音,“什,什麽?竟是如此?那之後呢?我父親回來之後呢?”

謝鐘離冷哼了一聲,眼底一片冰冷。

“還等你爹回來?等他回來阿漣早就涼了!”

謝靈均猜測,“那她……就是這樣回到海裏的?”

謝鐘離沒好氣,“要不然呢?她懷有身孕又身受重傷,還不知孩子的情況如何,不回去留下等死嗎?”

謝靈均緩了緩,猜道:“等我父親回來,族人便告訴他阿漣是自己逃跑的,我父親追尋無果,苦等幾百年,便另娶了我母親,對嗎?”

謝鐘離冷笑,“哼,追尋?苦等?說得薄望山有多癡情似的。”

謝靈均從中聽出怨恨,謝靈均疑惑,“如此說來,你與我父親的舊交早就因為阿漣變成了舊恨,為何對我還如此包容?”

謝鐘離一楞,很快回答,“一碼歸一碼,與你無關。”

謝靈均不動聲色退了回去,凝眸打量著謝鐘離。

不知為何,謝鐘離有些躲閃。

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,佯裝嚴肅,“好了,你問的我都說了,滿意了?滿意了趕緊滾蛋,把夕湫給我找回來!”

謝靈均正身,無甚表情,“我還有一個問題。”

謝鐘離擺手起身,“不答了不答了!我有事兒……”

謝靈均只當沒聽見,“四百年前,阿漣曾經出過海,她去了哪兒?做了什麽?你知不知道?”

謝鐘離答得很快,“不知道不知道!”

謝靈均:“那會兒你剛出關,以你們的交情,你怎麽會一無所知?”

謝鐘離聽到這兒,狠狠閉眼,轉過頭來正色道:“你胡思亂想些什麽?”

謝靈均不卑不亢,“我還什麽都沒說,你怎麽知道我在胡思亂想?”

謝鐘離一噎,“是,她是來找過我,不過是問你爹的近況並不是為其他。得知你爹已經另娶,還生下你,她心灰意冷便離開了,此後再無消息。”

謝靈均聞言,平靜的面具終於有了一絲撕裂。

“你撒謊。”他一字一頓。

“你方才明明說她死前還曾向你托孤,若真如你所說,她一走了之,你又從何得知她已死,還有個孩子?”

謝鐘離被問得一亂,張嘴要解釋。

被謝靈均厲聲打斷,“別告訴我是聽別人說的,她連你都沒告訴,憑什麽告訴別人?”

“我……”謝鐘離已然有些慌亂。

“她根本就沒走!”謝靈均抓住機會,“她又返回了薄家,為了報仇雪恨!”

“不是!不是這樣!”

“這話你自己信不信!”

【!!!】

【???】

【哦買噶!】

【合理了。】

謝鐘離被這麽一吼,眼底閃過一絲異色,也不知是心虛還是驚慌。

但無論哪個,都足夠謝靈均堅定自己的猜測,他笑了兩聲,“我怎麽也沒想到,殺我父母,滅我全族的,竟然是她……”

反應過來被詐,謝鐘離很快鎮定下來。

“靈均,你先冷靜,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這樣……”

謝靈均:“你還有什麽要狡辯的?我現在很冷靜,說說看。”

話雖如此,膝上的手卻在微微顫抖。

謝鐘離一時語塞,反倒說不出來什麽。

謝靈均接過話頭,“你不說我也知道,無非是你也和她一起,這些年的傳言也不算是假。”

謝鐘離眉頭一跳,“休得胡說!”

謝靈均冷靜道:“我父親已是渡劫修為,只她一人要如何與我父親抗衡?除了你參與其中,別無他解。難怪你要留我,不過是良心難安罷了……”

“我沒有!”謝鐘離矢口否認。

“沒有你倒是解釋你如何一夕之間跌回大乘?難不成是為了救人嗎?”謝靈均引身,終於露出兩分怒容。

“我,我那是……那是……”

話頭在舌尖滾了幾遭,謝鐘離才道:“我那是被謝名朝打的!”

謝靈均嗤笑,“為了狡辯,你竟然連不如謝名朝這種話都能說出口?”

“謝鐘離!你自己想想你都露了多少馬腳?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好隱瞞的?難道還怕知道真相我會殺了你嗎?哈哈!你還真是看得起我!”

謝鐘離聞言冷靜了稍許,頗有些無奈,“你,你這小子,做什麽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?”

眼底悄然浮上一層水氣,謝靈均依舊身姿板正,“我知道不是你,但我就是想要一個真相,我要聽你親口說出來。”

薄言聽到此處,嘆了口氣,從靈泉中現身。

“不用了,不用特意說給我聽。”

謝鐘離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,“你是誰?你怎麽進來的?”

謝靈均目不斜視。

薄言也不等他,自己和謝鐘離坦白,“我是薄言,也是你要找的薄望山與阿漣之子。”

這話仿若一顆巨石,徹底攪亂了謝鐘離眼底的鎮定。

他指著薄言,一臉不可置信,“你!你才是那個孩子?那,那夕湫呢?又是誰?”

薄言緩聲道:“是蛟,與我有些交情,鬥浪那回,其實是我。”

謝鐘離指了指謝靈均,又指了指他,“那你們這是,都知道了?”

謝靈均輕哂,“我只當他是我阿兄,卻不知道還是仇人之子。”

薄言欲言又止。

謝鐘離則抓著頭,大嘆一聲,“哎呀!這可真是一筆糊塗賬啊!”

作者有話說:

小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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